1.過影_聞天祥專欄_2000年楊德昌_版頭_痞客邦電影圈

 

2000年【本土困境與國際瞭望】─千禧年的坎城:楊德昌選擇背對台灣?


撰文/聞天祥


千禧年的坎城影展也十分熱鬧。大贏家除了拉斯馮提爾(Lars von Trier)的《在黑暗中漫舞》(Dancer In The Dark,囊括金棕櫚與女主角獎),以及伊朗(共有三部電影得獎)以外,三部華語片通通有獎的結果,也一掃「中國熱」退燒的陰影。

 

2.《一一》劇照_痞客邦電影圈
▲《一一》劇照


楊德昌的《一一》得到最佳導演,姜文的《鬼子來了》得到評審團大獎,王家衛的《花樣年華》雖然只得到技術大獎(由杜可風、李屏賓、張叔平共享),卻如他所願,將梁朝偉推上坎城影帝。

 

3.《花樣年華》劇照 &《大紅燈籠高高掛》劇照_痞客邦電影圈
▲《花樣年華》劇照 &《大紅燈籠高高掛》劇照


《花樣年華》在時空上回到了王家衛最迷戀的六○年代。張曼玉和梁朝偉飾演隔門鄰居,各有家室,卻發現自己的先生、老婆有染。兩人原是為了報復枕邊人而刻意走在一起,走著走著卻迸發了真感情,但又不願意和所報復的對象一樣,因而壓抑住彼此的情慾。就像張藝謀的《大紅燈籠高高掛》,掌控所有女人命運的老爺從未露過臉,張曼玉的丈夫和梁朝偉的妻子也是隱身在鏡頭外的,不過彼此意義不同。張藝謀強調了那股看不到卻無所不在的勢力與壓力,王家衛則有刻意濃縮與極簡的企圖。這別緻的安排使得張曼玉看似在飯桌上質問老公外遇,待鏡頭一拉開,其實是她找梁朝偉「排演」。無論是兩種外遇的對照、諷刺,還是這當中假戲真作、真情流露的部份,既有鏡頭運動與場面調度的幽默和美感,更讓張曼玉、梁朝偉層次豐富的演技一覽無遺。

 

4.《春光乍洩》、《花樣年華》、《小城之春》劇照_痞客邦電影圈
▲《春光乍洩》、《花樣年華》、《小城之春》劇照


王家衛自《春光乍洩》把角色簡省之後(關於這部份,紀錄片《攝氏零度‧春光再現》著墨得很清楚 註1)《花樣年華》可以說是另一個極致。為了展現那股低壓底下的賁張情慾,王家衛把走路、坐車、上下樓梯、擦身而過……都拍得看似無戲,情緒張力卻飽滿得緊。除了攝影的杜可風和李屏賓,張叔平的美術指導以及穿在張曼玉身上一件件美極了的旗袍,也居功厥偉。那副被緊包的身體和只能在布面上蔓延的花樣慾望,一如這部電影予人的極度「工筆」感。表面上整部電影的格局很小,卻象徵了香港電影工業最細膩的集成,每個部門吹毛求疵地努力捕捉最幽微的美,用以傾斜道德的姿態。在捕捉男女主角沒有出路、淡雅私密的情態上,簡直是世紀末的《小城之春》(1948,費穆導演),卻又盡得張愛玲式的風韻。

 

5.《花樣年華》中的張曼玉 & 導演王家衛
▲《花樣年華》中的張曼玉 & 導演王家衛


不過這部在歐美大獲好評的電影(歐洲影展與法國凱薩獎都把最佳外語片頒予本片,紐約與美國國家影評人獎也同時授與最佳外語片及攝影),先在金馬獎被部分評審以極不專業的姿態挑骨頭(竟然拿牛屎、窗簾這種形容來詆毀張曼玉的造型),又被部分香港影人批評為風格重複、沒進步。過去侯孝賢等人在自身電影母國樹大招風的不平境遇,幾乎原班不動地在王家衛身上重演。


6.《一一》劇照 & 導演楊德昌_痞客邦電影圈

▲《一一》劇照 & 導演楊德昌


楊德昌就更絕了!或許「成功真的是最佳報復」。在坎城得獎後,《一一》和《花樣年華》一樣,在歐美的口碑與票房連連告捷(《一一》是洛杉磯、紐約與法國影評人協會的年度最佳外語片)。但是當世界各地幾乎都上映過《一一》了,台灣卻完全看不到本片的蹤影(除了交大頒予楊德昌傑出校友時,在新竹特映了一場),官方說法是本片版權屬於日本,但整個氛圍更像是楊德昌對國內電影環境(片商、戲院、媒體、觀眾)的刻意教訓。其貫徹之嚴厲,就連金馬獎、台北電影獎也都吃了閉門羹(直到2003 年台北電影節才終於「破冰」邀到楊德昌與《一一》出席閉幕,金馬影展甚至是到2007 年楊德昌過世、製作回顧專題時,才得以放映)。與《麻將》(1996)當年受到的忽視與低估,完全兩番光景。

 

7.《獨立時代》、《麻將》、《一一》劇照_痞客邦電影圈
▲《獨立時代》、《麻將》、《一一》劇照


度過了《獨立時代》(1994)和《麻將》的揶揄、憤怒、以及風格上的平衡摸索,《一一》確實有如集大成之作,藉由一個台北東區家庭的成員關係變遷與生死必然的更遞順列,本片精彩展示了楊德昌對不同世代的融會觀察,又在不拖沓的節奏下,疾徐有致地戳破各式假面而不氣急敗壞。從形式到內容,體現了平實卻高明的境界。


註1 《攝氏零度‧春光再現》於2000年金馬影展放映時的片名原為《布宜諾斯艾利斯‧攝氏零度》。


《一一》2000 官方預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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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字提供:書林出版社/圖片:網路/整理編輯:痞客邦電影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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