▲《愛上羅馬》工作照
伍迪艾倫的最新喜劇電影《愛上羅馬》，圍繞著這座古老又迷人的城市，各式各樣的人物相遇，發生了許多事情，其中有的是美國人，有的是義大利人；有的住在羅馬，有的只是旅客；他們來自不同的社會階層，在這個有著特殊文化背景、充滿藝術與美食的城市裡，經歷浪漫的愛情或是奇妙的冒險……。透過與這位電影大師的對談，從電影創作的觀點，帶給你更多不同面向的人生思惟，原來「伍迪艾倫的態度」跟「羅馬」一樣，都不是一天造成的！
Q 你之前曾經說過你有一個抽屜，你會打開來看檢視裡面所有的點子，看是不是好點子。《愛上羅馬》也是從這抽屜裡面找出來的好點子嗎？
伍迪艾倫：是，我有很多筆記。這一年來，生活中總是會有很多點子冒出來，所以我會寫下來，把它們丟進我房子裡的抽屜，之後再打開來一一看過。有些後來看起來一點都不有趣或是很蠢，我甚至無法想像當初我是怎麼想到這些點子的。但有時候，只是寫在火柴盒或是碎紙片上的一點筆記卻非常有趣，像是「一個只能在淋浴時高歌的男人」，這時候我就會覺得，這種「靈光乍現」是可以發展成一個有趣的故事，也就是這部電影的來源。
▲《愛上羅馬》劇照
Q 你已經有一陣子沒有演出電影了，是什麼原因讓你決定在《愛上羅馬》裡重拾演員的角色？
伍迪艾倫：因為我在寫這劇本時，就覺得這裡面有一個角色屬於我。相反的，如果沒有，我就不會演出。我覺得年紀漸長之後，適合的角色越來越少。年輕時，我很樂於演出電影裡的主角，跟女演員們來些浪漫的愛情戲，且樂在其中。但年紀大了之後，我又不想只是演出叔叔、伯伯或是幫人開門的路人甲。因此，得有適合的角色出現時，我才會下海演出。
Q 這部電影對「名聲」與「成就」進行了許多反思，你為什麼會想關注這方面的議題？
伍迪艾倫：我個人對名聲的看法跟電影裡面的司機有點像，不管你是有名或無名，生活一樣很辛苦，所以兩者硬要擇一的話，或許還是當個名人比較好，至少去看球賽的時候會有好位置，去餐廳也會有位置坐，生病的話，星期六早上也不怕醫生不來。如果當個沒沒無名的人，很多好處都享受不到，這個世界不公平是很噁心的事實，但我不能說我沒有享受到。當然，出名也有壞處，但這些壞處不至於致人死地，像是狗仔隊在餐廳亦或你家門口等著你出糗，或許大可匆忙地躲進車裡試圖躲開他們。這些遭遇的確不好受，但也不是什麼大事，習慣就好。相較之下，這些壞處，跟可以不用訂位就在高級餐廳用餐比起來，還是好多過於壞。
▲《愛上羅馬》劇照
Q 你不但是個有名的電影導演，你也是個有名望的音樂家。音樂在你的電影裡總扮演著極重要的角色，在這部電影裡也是。可以談一下音樂在你電影裡的重要性嗎？
伍迪艾倫：我一直都相信音樂在電影裡面的力量，好的音樂可以掩蓋電影的不足。一個厲害的導演，像是柏格曼，他可以不相信音樂在電影裡面的力量，他甚至說過在電影裡面使用音樂是不開化的表現，但因為他是一位偉大的導演，所以他不需要這些外在的協助，而我需要。我發現從我第一部電影開始，有些戲在剪接室裡看了真的很想死，不過我的剪接師跟我說：「加上一段音樂就會好些，讓我來放個音樂。」加上音樂後，順著音樂剪，原來要死不活的戲就被救活了。從此，我就非常相信電影裡頭的某些動作是需要適當的音樂搭配，我也因此脫困很多次。所以我的電影裡，音樂是很重要的，我甚至可以大言不慚地說，我用過很多大師的經典音樂，而這些音樂讓我的電影變得更引人入勝。像是，原來沒配上音樂的畫面看起來冷冰冰的，但只要加上一點蓋希文或是莫札特，冷冰冰的事物都會突然變得有活力，這是一種奇妙的魔力！
▲《愛上羅馬》劇照
Q 在《愛上羅馬》裡探索了某些奇想，而這些狂想在人類最瘋狂的夢裡都不會發生。在寫電影的時候，你是怎麼把這些狂想放進來的？
伍迪艾倫：現實生活的無聊有時候又讓人覺得傷心，但是電影不一樣，在電影世界你可以操控一切，可以任憑自己縱游在最古怪、浪漫、逃避現實的想像或是感覺中，可以做所有你想做的事情。所以以拍電影維生是非常誘人且愉快的，不像生活在現實世界裡。每天早上醒來去工作，身邊圍繞著一群美女帥哥，他們有才華又聰明，看著這些人穿上戲服，演出你編造出來的故事，還加上美好的音樂，你創造出一個逃避現實的想像世界，也只有在虛構的時間裡才允許這麼做。
Q 電影裡面，你設定亞歷鮑德溫〈Alec Baldwin〉的角色回到過去的記憶，如果你可以回去的話，你會想跟年輕的自己說些什麼呢？
伍迪艾倫：我不想！或許我會想要回到過去，但一個午餐的時間就夠了。我不想活在過去，因為有太多缺點，像是我在《午夜巴黎》裡面提過，如果回到過去，你看牙醫的時候沒有麻醉藥，拿不到抗生素，你沒辦法取得你現在習慣擁有的物品，像是手機或電視，生活會變得很不方便。但如果只是「偶爾」你可以在1900年代的巴黎，認識一個朋友一起吃頓午餐，或是回到1870年代享受幾個小時在公園漫步，然後可以立刻回到現在的百老匯，那就會非常有趣。
▲《午夜巴黎》工作照
Q 透過你所有的電影，我們知道你在藝術及表述情感上是個大師，這些年來，你覺得從「愛」這個字裡，你學到最珍貴的功課是什麼？
伍迪艾倫：人生裡面最重要的事情，是學不來的。科技，或是一些特定的事情是可以學習的，但人們真正面對的問題，像是生存或愛情，則無法學習。二十歲的時候，你可能會出洋相，但等你到了四十歲、六十歲、八十歲，你依舊會在這些問題上出洋相。古希臘人就在處理這些人生的議題，但他們搞砸了，到了我們這個年代，我們依舊是那個樣子。整個世界，女人跟男人的關係，一向都是非常微妙且困難，你學不到任何東西的，這不是哪門子科學，你可以學習。只能憑直覺，或是被直覺背叛。這確實相當困難，所以大部分的感情最後都無法修成正果，甚至修成正果也不長久。所以如果有著各自複雜需要的兩個人能夠走在一起，這真的是很棒的！我沒學習到任何事情，這些年來經歷了無數的失敗，實在沒什麼好說的，在這事情上我確實沒有什麼智慧。
Q 之前很長一段時間，你說你不會離開紐約拍電影，但你近幾部電影卻都是在歐洲拍的，從這些經驗裡面你得到了什麼？
伍迪艾倫：這些主要跟資金有關。第一部是《愛情決勝點》，因為有人給錢所以到倫敦拍，我相當樂意。之後發現其他國家也都找上門來，巴塞隆納希望我可以到那邊拍個電影，接著是巴黎和羅馬。我從不同的國家得到資金及拍電影的機會，這很有趣，而在這些不同的地方拍片，對我來說確實很有幫助。我在紐約拍了三、四十部電影，我記不得到底有多少部，突然，我開始前往倫敦、巴塞隆納、羅馬拍電影，因為要在這些地方拍片，得適應新環境，因此我被迫必須探索一些未曾經歷的事，這也豐富了我的作品，帶來新的刺激與新鮮感。我很幸運這些電影的成績都不錯，沒有在紐約拍攝這些電影，也是這些電影成功的一大原因。
▲《愛情決勝點》劇照
例如：《愛情決勝點》這個故事本來是設定在紐約發生的，但因為要在倫敦拍攝，讓這部電影變得更加新鮮，不是在我熟悉的中央公園、百老匯或是公園大道，因而成就了這部電影。在《愛上羅馬》裡面，所有的場景都非常羅馬，還有羅馬的思維與感性，讓這個電影成為一個「本來的我」無法完成的電影，我想觀眾在這些獨特的氛圍裡面，感受電影的展開應該會是很愉快的。所以只要有人願意出資，我想我會繼續在不同的地方拍電影。
Q 在《愛上羅馬》裡，你的角色視退休等同於死亡，這是你自己的投射嗎？你曾想過哪個時候會離開攝影機嗎？
伍迪艾倫：退休是一件很主觀的事情，在我認識的人當中，有些人退休後很開心，他們環遊世界、去釣魚、含飴弄孫，然後從不懷念過往的工作。還有一些人，總是在工作，我想我屬於這一類的，我就是喜歡工作，我沒辦法想像自己退休後的生活，在哪個地方與小狗玩耍，我喜歡醒來之後就是工作，我有太多的精力，太多的焦慮，所以我沒辦法想像自己退休。或許哪天我突然中風或是心臟病發，被迫不得不退休，但只要我的健康狀況許可，我想我會繼續做下去。也許哪天製片會對我說，因為跟我拍片太痛苦又不值得，我拿不到錢拍片了，即便如此，我想我還是會轉為劇場寫劇本或是寫書吧！
▲《愛上羅馬》劇照
訪談文字：山水國際／劇照提供：山水國際
圖文編輯：痞客邦電影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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