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96年【電影101‧台灣影零丁】─《南國再見,南國》:渾沌中猶見天地
撰文/聞天祥
有人說:侯孝賢的《南國再見,南國》總算把視野轉向現實中的台灣了。
▲《南國再見,南國》劇照
電影主角小高(高捷)算是幫派裡面的一號「小型大哥」(就是有幾個手下,但上頭還有比他更「大」的大哥),一心只想開間餐廳,但是算命先生說他必須先「過五關斬六將」。而糾雜於身邊混亂人際關係裡的小高,最後真的在極其荒謬、突如其來的情況下,隨座車翻覆田裡,一命嗚呼。
▲《南國再見,南國》中的高捷
這個角色是侯孝賢言志的核心。小高作為全片出現篇幅最多的人物,卻一直在為別人的事情賣命。這當中包括為自己的老大分錢,或者「出差」到南部處理幫派任務,但即使是兩個小跟班出了狀況、受了委屈,他也都得出面收拾殘局或主持公道。說句老實話,他並沒有什麼作為,酒巡過後,也會卸下包袱,邊嘔吐邊哭訴對不起家人和愛人。他奔波於這些旁人瑣事的時候,犧牲的是他的夢想,也來不及完成老父回上海買房子歸根的心願,更別談如何開口向女友求婚的事。然而這個豪氣萬丈卻一事無成的道上兄弟,卻在象徵著舊世界任俠性格衰亡的同時,也見證了黑道格調的模糊化。
▲《南國再見,南國》劇照
《南國再見,南國》有幾場關於幫派處事的描寫,透露了這層觀點。其中有一場是拿了黑道錢去瀋陽投資的徐先生,因為中共官場的瞬息萬變,而把所有錢都給砸進去,回台灣後要向道上交代,感到非常為難。小高願意替他說情,但他的大哥(喜翔)卻執意要人家把賠掉的錢全部吐出來,而且乾脆就先把人給押了,等他家人拿錢來贖再講。片中的幫派已從一群自成道德宇宙的法外之徒,化身成唯利是圖的趨利主義者,最大的差別是準則的消失。雖然大哥還是會為被軟禁的弟兄關說脫困,但放棄自身格調、凡利必鑽的嘴臉,顯然更令人印象深刻。
▲超經典侯導演唱《男性的復仇》feat.鳳飛飛口白演出!
一場台電、農會要徵收養豬戶土地,黑道介入謊報豬種(種豬價錢高多了)、灌水數目(從兩千變六千),四方獲利(台電、農會、養豬戶,以及無關的黑道)的描寫,直接大膽得彷彿新聞追蹤節目。而作刑警的堂兄綁了作流氓的堂弟,勞動議員出面來為黑白兩道說項調解的KTV密談,更是陣營與道德模糊化的明確註腳。就像議員伯一人分飾兩角高唱台語老歌〈男性的復仇〉,表面上一樣的東西,其實已經變(調)了,而原本對立的,卻可能泥濘做一團(黑道、白道)。相較之下,小高為了跟班受辱而出面,反而是道義性格的靈光乍現,但隨後的被綁、意外車禍死亡,卻流露出荒謬、黑色的宿命色彩,也宣告這塊精神特質的死亡。
▲《南國再見,南國》林強、高捷騎乘機車,流動意象片段│配樂:雷光夏
侯孝賢在每個過場都用流動的交通意象來串連前後的組段,或火車、或汽車、甚至機車都出籠了。它們象徵小高生命的奔波,就算最後的死亡,也是連人帶車一起摔進田裡。一樣是交通工具,一樣是別人的閒事,在冷峻之中,卻可以感受到導演的喟嘆。侯孝賢不像在東京影展和他對談的北野武那樣,可以用冷笑戲謔死亡,他的電影對生命一向有其尊重,即使是像小高這樣在現實中失敗的人物,照樣有他的精彩。《南國再見,南國》彷彿是侯孝賢前作《好男好女》現代部份的放大,但情感上還是對舊世界形上的緬懷,進而見證它的衰微。
▲侯孝賢導演
《南國再見,南國》1996 電影預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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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字提供:書林出版社/圖片:網路/整理編輯:痞客邦電影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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